第五章 小怪物

类别:武侠仙侠 作者:兰帝魅晨字数:24692更新时间:25/05/16 10:23:25
第一节 故事王和力王   天阴,秋风凉。   青砖铺砌的东城门外大道旁一偶,围满了人。   当中坐着一个白发须眉的老头,几年之前他被人看作疯子,此刻却已大变样,衣裳虽然仍旧是粗布,却洗的十分干净。过去那对麻木无神的眼睛,如今被智慧取代。   老头有个外号,故事王。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知道的人也同样很多,上至天玄仙派天玄大帝以及各路真尊,下至外面世界某城市角落中的一个知名乞丐。   无论想听什么类型的故事,只要给他些银子,保准能让你满意。   故事王身边有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常来的人都知道他叫兰帝。一对清澈的大眼睛十分惹人喜爱,每每闲着无聊过来听故事的女人中,罕有不喜欢他的,这从他每日手里总执着零食就能看出。   一老一小在这种地方,生存不容易。尽管故事王每天只赚足够保障最低生活的一点小钱,仍旧难免遭遇到一些比他们还穷的武夫骚扰。   每天上缴五个铜板,就成了惯例。这规矩直到小家伙五岁的时候,才被免去。当然不是那几个人大发慈悲,也不是他们死于非命,这种祸害从不招惹惹不起的人,很难不长命。   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被小家伙打怕了。一个魁梧壮汉的粗壮手腕,如豆腐般被小兰帝捏烂,盆大的拳头打落在小家伙身上脸上,疼的却是那只手。   还有什么话可说?既然已经变成招惹不起的人,当然不能继续招惹。   从那天开始,小家伙被人冠上力王的外号,虽然很少逗留在故事王身旁,但偶尔在时也会亲自表演,表演非人的力气。久而久之,知道小家伙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但已经没有人再来找事,主要是因为从兰帝十岁起,相邻的守护城城主之女,也就是十年前堕落城城主之女,频频会在护卫陪同下往这里跑,总会带着现任城主的爱女,几乎每天来听会儿故事。   没多久,变成了故事王的保护伞。但其实,这些年来,连几枚铜板都不放过的小角色早已经不敢来招惹,有点身份的人根本不会打那几枚铜板的主意。   夏日,烈阳。   城门外道路旁,简陋木屋中,一个男孩咕隆着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黑色药水。隐隐痛楚随之扩散至全身上下,没有关闭的房门口露出故事王那张苍老消瘦的脸,此刻眼里满是疼惜。   “师傅,为什么我必须每天喝几大碗毒药?为什么我每天睡觉要用走火入魔般的心决处于冷热麻痹交替的感受里头?为什么我每天只有两个时辰休息和玩?”   小兰帝已经无法压抑了,从记事起一直这样,过去从不曾当真询问过为什么,但最近跟依歉,梅若闲逛时,从她们嘴里才知道,只有自己是每天这么过的。   “帝儿,为什么突然疑惑?”   小家伙擦干净了嘴角,将内中藏剑的腰带系紧,同时回答道:“小时候师傅说过,人上人必吃苦中苦。但是,就连身为城主的女儿,依歉姐姐和梅若妹妹都从来不需要这样。”   故事王微弯着腰,粗糙的双手轻捧着小兰帝的拳头道:“告诉我,她们能像你一样不动真气破墙如纸吗?能像你一样在雷电交加时独立高处视闪电于无物吗?能在寒冬时分赤身裸体沉睡于高峰冰雪之中吗?”   小家伙沉默思索片刻,摇头道:“她们不行。可是师傅,这些有什么用?”   故事王为之愣呆,其实这问题多年前就已经思考过,这些能力到底有什么用?牺牲了寻常人该有的一切无虑童年,换取这些能力有什么用?   这问题故事王回答不了,根本想不通,却又不能不答。   “这些都是你的实力,超越于别人,让人无法企及的实力啊!”   等于没有回答的答案,但确实暂时安抚了那颗迷惑的心,小兰帝点点头道:“师傅,我明白了。”   “快去吧,别贪玩误了时候。”   小家伙应着穿门离去,木屋外,几名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见其出来,说笑着一并进了城里。   步入南城街道不久,小兰帝那满腹心事的沉默样终于引起玩伴的注意。一个孩子嘲笑道:“帝哥,总算有事你不如我们了吧!”   “胡说。”小兰帝闻言当即张嘴斥责,那孩子却得意笑道:“帝哥,别装蒜了,第一次是这样。我那时候也很害怕,不过其实啊,真的很爽!”   另一个孩子接话道:“帝哥,你可不能临阵退缩,晴姐可是看在你的份上,今天才免费招呼我们呢。你要是不去,她哪里肯理我们。”   “帝哥,别害怕,特舒服,尤其晴姐那胸脯摸起来要多爽有多爽……”   小兰帝闻言不悦道:“少瞎猜,这点事儿我怕什么?早几年就没少偷看,那算事!我只是担心会影响修炼,毕竟只是初步稳固根基,师傅以前虽然说是只要初步稳固了就不忌讳,但谁知道是不是真没有影响?”   一群玩伴却是不肯放过,叫嚷着道:“帝哥少找接口,你就是怕了。让梅若知道了,肯定不放过你!”   小兰帝干脆不做理会,越解释越受攻击,用武力强迫他们闭嘴的话,又坏气氛。   一伙孩子说笑一阵觉得无趣了,逐渐聊起今天要为小兰帝破除的晴那地方的姑娘姿色。这么说笑着,没多久功夫已然到了门口,一行小家伙的出现,让晴手下看门的几个大汉吃了一惊。   问明了原由,其中一人笑着到里头通报了。   在门口等着的孩子们,却突然见着一头街道转折处一行人影。远远只见的着白蓝两色长裙飘摆,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当即一阵喊叫,鸟兽状反向逃开了去。   “帝哥,你保重……”   与之同时,那才刚在街道口现影的人,已然快步奔近。跑在前面的小女孩被一名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牵着,老远已经叫骂着道:“你们这群小坏蛋,再敢带着帝学坏看我不收拾你们!”   不片刻功夫,小女孩儿和身侧的少女已经奔近,晴那原本看门的手下早已迅速钻进屋子,紧闭了大门。   那着白裙的少女眉目含笑,四转打量着周遭建筑,小女孩儿却皱着眉头紧盯着面前的男孩。一众跟随两人的护卫此刻赶至,那少女柔声开口道:“这间店是做那种不好生意的?”   一行护卫诺诺着不好接话,最后还是一名女护卫肯定了少女的猜测。   那女孩儿闻之色变,美丽可爱的脸庞涨成通红,隐忍着怒气质问道:“他们是不是带你到里面去?”   小兰帝一脸满不在乎,双手插于裤兜,扫了眼面前的小梅若道:“是啊。晴姐让我今天过来。”   “过来干嘛?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小兰帝失笑道:“梅若,连你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晴姐说帮我破处呀。”   “你这个坏人!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小梅若怒骂出声,一对大眼睛中隐隐闪动着泪光,显然激愤的很。 第二节 五年后   “梅若,你生哪门子气?我都十岁了,当然应该跟其它人一样经历这关变成真正的男人。”   “那些不要脸的葬女人,你怎么能跟他们来往?还有那群小恶棍,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小兰帝听到这里直接打断道:“难不成全天下只有你们这些神仙门下的才是好人了?我也在这里长大,按你的说法那从一出生就是个恶棍。”   “你……我为你好,你不领情还这么嘲讽我!你混蛋,我在也不理你了!”小梅若气恼骂罢,哭着挣脱一旁依歉的手,就那么负气跑走,近半护卫见状连忙追着一并离去。   小兰帝浑然不在意,丝毫没有追赶劝慰的打算。一旁的依歉冲梅若背影露出无奈之色,末了柔声着道:“梅若一直记得上次的话呢,看你到这种地方当然会生气,倒不是心里看不起你。”   “什么话?”闻者一脸不解。   “我就知道你忘了,那天她跟你打赌,不是说过你真能把城墙撞个洞出来,她长大了就嫁你当老婆。”   “梅若不会这么傻吧?就是说着玩儿,那天当旁人面喊喊也就是逗乐。跟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还是否再碰面都说不准,哪能当真。”   依歉定定注视着说着话时一脸冷淡模样的小兰帝半晌,喃喃自语着道:“跟大姐夫真像……”   “什么?”   依歉这才察觉失言,恢复笑容着道:“没什么啦。反正你别真生梅若的气就好。”   “没有。就是没事跟她斗斗嘴罢了,好事就这么被她破坏了,总得气气她。”   “一块去叫她吧。其实没进去挺好,倒不是说这里的人怎么不好。但你修炼的是玄门仙法,试想,平时饮食都尽量保持清淡,以免体内杂质太多影响了功力精纯。   她们毕竟是凡人,而且这么营生,不知沾染了多少邪气杂气,多少会影响到你真气精纯,如果太频繁了说不定会导致真气变异为魔气。”   这番话一说,当即让小兰帝大惊失色,惊疑不定的道:“依歉姐,不是吓唬我的吧?”   后者正色道:“当然不是。你总该听故事爷爷说过吧,玄门和魔门高手轻易不婚嫁,婚嫁则罕有不终生的。均是因此之故,天玄门所以严惩那些婚娶魔门女人的弟子,也是这缘故。”   “不该瞒着师傅的,否则也不会险些失足成千古恨了。”   后者闻言抿嘴轻笑。说话间一行人已然到达城主府邸,因依歉的缘故,好不受阻的顺利进了里头,直接到了梅若居住的坐殿。   依歉尚未开口,殿内已传出梅若传因的声音道:“我再也不要见他!歉姐姐快让他走!”   小兰帝闻言道:“你这会不就藏在暗处见着我了么?行了,刚才故意气气你,没怪你的心。再不出来我就得回去练功了,现在还能一块逛会。”   一侧的依歉听了这话,一脸哭笑不得之态,这么哄人岂非适得其反么?   果不其然,梅若听了这话当即羞怒着道:“你走!谁要见你和你玩儿,是你自己不要脸缠着歉姐跑来让我瞧,我才不要见着你呢!”   小兰帝不再多言,冲依歉告罪一声转身便走,后者匆忙追将上去道:“帝。她使性子呢,这会肯定在里头急,你怎么当真了?”   前者不以为然着道:“不是。只是没多少时间了,没一两个时辰哄不好这丫头啊,可不能因此迟了回去,师傅会担心着急。”   依歉无奈不再挽留,天大的事情怕也不能影响到他每日的修炼进程。复又朝府邸内投望一眼,心下已然知道,今天哪里都不用去逛了,不知得哄到什么时候去。   藏身殿内高处窗边的小梅若,又急又恼的自语道:“怎么真就这么走了呢……”   春去秋来,光阴如梭。   两年后,依歉随其升迁接掌地魔门下一个门派离开了守护城,梅若也因此随父亲暂迁至守护城接任城主。   三年后,一场变故导致仙烟门主骨化清风,修为大增且得派内众仙认可的梅若父亲得以离开此地,返回接掌仙焰门主之职。   这可谓是天大的喜事,为此之故,守护城内无论正邪凡是有些声名的人,无不登门道贺。然而在如此喜庆时分,未来仙烟门的小女儿,却黯然神伤的出现在堕落城东门外。   依旧是那道路旁一偶之地,仍旧是那所倚树搭建的简陋木屋,十五年的风雨侵蚀,不知已经修建了多少回,距离上一次修建不过时隔两年,但房屋已然残破的仿佛马上又要倒塌。   两年前开始,故事王已经被许多人推崇为智者,若非身处此地之故,必定会被人推崇为贤者。从讲故事,变成不知不觉中替人解惑,甚至替许多守护城内慕名而来的人指点迷津。   很多人认为,故事王其实根本是个大隐于市的仙人前辈,若不是如此,怎会生活的如此简朴,怎会调教出一个强大如怪物的徒弟?   梅若自顾飞上木屋后的大树枝上,默默注视着下方人群。如今的梅若,已经长大,十五年纪,身材已是高挑丰满,那张漂亮的鹅蛋脸庞,浑然没有丝毫稚气,或许是自幼熟知堕落城市井百态之故,那对美丽眸子透出的是全是冷淡。   大树前的人群,大多没有注意到这个美丽少女的到来,少数注意到的也没有打量兴致,这么多年了,来这里的人即使不知道也都听说过她的脾气。   过去已是不能招惹,如今其父即将成为仙焰门主,更是不能招惹。   少女不愿打扰正聚精会神讲着故事的故事王,更没有兴趣跟听故事的人说话,只是注视着通往港岸海滩方向的道路尽头。   ‘再等一会,不回来就去找你!’   浮起这念头的同时,心下又不禁犹豫,他修炼时绝不容人打扰,这么多年来从来如此,即使此刻少女觉得属于非常时刻,却也没有把握会否招致对方不快。   ‘还是再等等吧……’   当这念头第四次安慰等候的那颗心时,夕阳余辉下,道路尽头终于出现兰帝的身影,继而清晰。   一张寻不着稚气的脸,平静的没有神态,漂亮如女人的美目,静如其面容。一身黑色皮劲装,偏偏补丁无数,好在干净平整,虽不雅却不让人感觉邋遢。   远远望着树枝上的少女时,露出微笑,一闪而逝,除却始终注视着的人外,旁人根本不及捕捉。   树枝上的梅若身体不动,就那么运功飘落,熟练而自然的挽上兰帝左臂,轻声道:“陪我去海边走走吧。”   后者没有拒绝。   一路无语。直到天色渐黑,梅若才又开口道:“后天你有修炼安排吗?”   三年前开始,他已不再每日服用毒药和被慢慢的修炼进程填充所有时间,尽管修炼没有因此停歇,但已是自由安排。说是目前能搜集到的毒药已经对修炼没有帮助,更厉害的剧毒,或是不可得,或是无力购得。   但即使如此,倘若已经作出修炼计划和安排了,仍然不会被别的事情打断。   “还没安排,可空闲。”   “明天呢?”   “直到日出。”   梅若沉默,郁郁不乐,半晌又道:“我明天可不可以在一旁看你练功?”后者断然否决道:“不行。你也做不到,明日愚岛东三百里起龙卷风,闪电交织,凭你的修为在那种环境最多可支撑一个时辰。”   “那能不能取消?后天午时就要随父亲出发迎接派内师叔,紧接着就在城外以阵法赶返天玄门。”面对这软语哀求,兰帝无动于衷,淡淡道:“不能。后天我去送行。”   怒意疯狂在梅若心胸蔓延,却又被理智强行压下。转了个话题,勉强笑道:“想像以后父亲变成真尊,每日不知有多少人在家里供奉磕头就觉得有趣,那时候我也变成了真人,执剑和同门游荡四方除魔卫道,多少人会仙子仙子的叫个不停,就觉得特滑稽。” 第三节 迷题   兰道似乎不觉得有趣,略作思索后道:“别太大意,魔门高手随处可见。”   梅若心情当即好上不少,笑道:“不用担心,父亲说了,到时候有韵师姐和无情师姐带领。”   换作旁人,必然不知这两人是谁,寻常人不过知道几大宗门和魔门名称而已,对于其中的诸般修为高明的仙人却是了解不多,最多也不过知道对应宗门的真尊和声名在外的几个别真人名讳而已。   “天玄韵和无情门大师姐?”   “嗯,所以,哪里会有什么意外。只是我也没机会测试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了。”梅若明显对此并非真的关心,目光一点不安分的巡视着周遭,不时以足尖踢打着沙尘。   兰帝不解道:“无情不是早已历练过么?怎会二度历练?”   梅若闻言侧目凝视身旁之人片刻,继而笑道:“还怕我骗你安心么?听父亲说无情师姐十五年前因为一场变故修为尽失,闭关至今,坚持要如其它初入门弟子般外出游历,无情真尊不愿拂她心意,也就应允了。”   “真是个严于律己的人。”   梅若闻言失笑道:“说起这点,怕没有多少比你更过分吧?不过听父亲说,无情师姐此次出关后,不知悟得什么,修为竟比当初未失前更强大。”   “是了,你这般不停修炼,到底为了什么呢?”也不知是不愿冷场,还是早已想问。   “让自己更强大。”兰帝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你已经强大的可怕了。欠的只是真气修为不足而已,假以时日还能有多少是你对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梅若没好气的道:“好吧,那等到有一天你天下无敌了,你打算做什么?”   “天下无敌不是目的,就算真有那一天,跟继续修炼也不存在冲突。”   “你不觉得很无聊吗?你修炼的一点目的都没有。很多人修炼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少杀抢掠满足私欲,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保护人,为了除魔卫道,更有为看破最终天道奥秘和追求不灭的。   但终究有个目的,一旦达到也就缓下了,你这样什么都不为,永无尽头的修炼,不觉得很无稽吗?”   兰帝沉默不语,这本来就是心里的疑惑,本来就是连师傅都无法给自己真正答案的问题,又如何回答的了别人?   “没有别人什么都不想只顾开心的童年,没有了别人学着作坏事或是好事闹腾的少年,没有别人追求异性热血高歌的青年,只是不停的不停的修炼;   难道以后还要失去别人追求目标,拼搏奋斗的成年,失去风花雪月的缠绵,失去仗剑战四方喜怒交织的精彩;失去功成业就时,边看后辈奔波辗转边追忆往事的缅怀?帝,你这样不停修炼,即使有一日你强如百多年前的剑帝,你拥有的除了实力外还剩什么?”   留下这两人都解不开的种种疑问,梅若如风轻轻飘过那桥,没入守护城内的熙攘喧哗,很快没了踪影。   烈阳高照,正视之下,让人双目刺痛。   两日后的离期到来之日,满天乌云,雨倾盆如幕,雷电不绝似天怒。   梅若一如故,毫不避讳的挽着兰帝左臂,尽管其兄长父亲接连以眼色责备,竟也不管。离别在即,哪怕任性被责骂一回,那也值得。   被真气罩裹住的相依两人,本无意融入祝贺送行人群,如今在未来仙焰真尊不愿遭人说道心态成全下,得以落后远离,一时清静。   “看,上天都为我们的离别痛苦哀号。”梅若将雨比作天泪,雷比作天号,兰帝不以为然,反倒神色渐渐变得凝重,突然沉声着道:“不正常,这雷雨根本不是自然之力形成,似是阵法之力强行作为。”   一时未明白其中含义的梅若闻言接话道:“难道有某个修为高深的真尊替我们哭泣故意制造这般景象?”   说着,自顾笑了。   “这般阵法一人难以发动,发动的让人如此难以分辨更不该是一两个高人所为。”   笑容凝固,终于听懂,也终于从离别气氛中脱出,思索着,同时色变。   “追上父亲他们!”   两人身形顶着阻挠前进的狂风,季进。   这种阵法,本身并无什么强大杀伤力,对于高手而言威胁甚小,但却能严重影响五行法术的能量凝聚,更能影响强大仙法的施展。   水克火,仙焰门专修火性诸般法术,如此耗费心思和人力的部署,目的明显之极。   前进不久,已然遭遇到沿路返回的宾客亲友。人员混杂,更有不少修为低微者,梅若放弃出言求助的想法,匆匆而过。再过得片刻,远远已见传送阵高空红蓝两色法术交织飞舞。   “师叔他们已经到了。”梅若这般说着,语气中的忧虑却更甚。对方既蓄意待双方汇聚才动作,明显有着更不易面对的部署,几乎一网打尽。   不是仙焰门内不屑份子所为,则必然出自地魔门之手。   充满仙灵之气,最宜部署发动大型传送法阵的山顶,飞舞跳动着四百余人。仙焰门仙法遭遇压制,而敌方大量水系高明修为者的法术却威力大增,人数本就少了一截,仙焰真尊一方明显处于挨打劣势。   不断有人使用昂贵罕有的传送符逃离战场,仙焰真尊全力庇护着身后家眷安危,难以放开,然其凭借傲人修为,却也没有多少危险。   仙焰门主力则是九个服饰花纹仅比仙焰真尊少了些许的男女仙人,此刻虽然无危机,但方面的持续遭遇打击被动挨打,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陷入无法脱身的僵局,就这么以传送符逃离,门主家眷必遭不测,咬牙支撑下去,倘若无法成功在敌人攻击下发动传送阵集体逃离,结果必然覆没。   “卑鄙无耻的地魔门!”梅若怒喝,身环仙光,一手执剑,一手凝聚真气聚集按落剑身,两指紧贴剑身迅速推出,红光闪动,而后化作凌厉焰火,疾速射向最近的敌群。   仙焰破空剑,并非十分高明的仙法,胜在凝聚火能量极快,杀伤力随修为者高低而不同,实用性极高的法术之一,眼前环境中也是最有效的杀伤法术之一。   两人来的太快,梅若出手也快,包围圈之外的三人措手不及下接连被火焰剑轰破护体真气,重创之下迅速飞离战场。   在兰帝施展起真武心法抵卸压力保护下,不片刻已然杀入重围,眼见便要冲入己方防守圈内,一条熟悉的身影阻挡前方,火焰剑气同时被现身之人隔空击溃。   仍旧是含笑的美丽面容,仍旧喜爱穿白长裙,只是身材更成熟丰韵,修为更精纯。   “依歉姐!”梅若惊呼出声。 第四节 匆匆别离   看清了来犯之人,依歉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苦涩,不及开口。另一个散发着让人压抑气势的高大男人已然飞至,语气惋惜的道:“小若,没想到要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说罢,顿了顿又道:“小若,乘现在七小姐为至你赶快走吧。到她来了,我也无法作主了。”   梅若急道:“王叔叔,过去你跟父亲常常把酒言欢,交情那般深厚,怎么今天……”   依歉幽幽开口道:“梅若,立场不同。即使不想,也必须做。乘七姐未至,你和帝快走吧!”   梅若又悲又急道:“王叔叔,你们杀我吧,放过我父亲和哥哥他们。”梅若的话让两人哭笑不得,“小若,此行目标就是你父亲和仙焰门的长老,其它人纵然放了我也可作主,但他们怎都不能放过,你还小……”   变故突起,原本看着悲伤急切的梅若身体瞬间被圈圈蓝焰包裹,整个人朝内圈季冲过去。依歉父女愕然看其错身冲过,兰帝紧随其后化解着原本不愿打扰对话的众人发出的诸般攻击。   “小若长大了,我却还当她是个孩子。”   此刻稍微有些对敌经验的人都已知道,方才的一系列变现全是故意,为的就是暗中施展耗时较长的强劲法术火旋舞。若非如此,依歉父女岂会失神任由轻易通过,其它包围众人岂会不及施展强力法术硬撼其冲势?   依歉只身独剑朝断后的兰帝冲上,同时开口道:“是你教若的吧?她骤然遭遇冲击之下绝对想不出这般拖延之法,只有你才不会因为故人现身冲击心神。”   其父却不愿追击一个后辈,远远飞开去了别处。   凛冽寒冰光环汇聚成阵,兰帝周遭气温急速下降,瞬间凝结成巨冰,将之封锁其中。寻常人在这等温度变化下,难免气息受阻,动作迟缓,修为不足以对抗者瞬间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任由宰割。   但依歉却知道兰帝绝不会。正欲开口警示,一柄通体紫色两头皆刃的无柄怪剑破冰飞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剑光当头坠下,负重感让剑势笼罩内的人无不变得动作缓慢,巨大冰柱瞬间被剑光刺成蜂窝,随着内中的真气迸射,化成万千碎块,扩散飞射了开去。   挡下当头坠落连绵剑光的依歉,方欲追赶,却见兰帝施展着八卦剑阵,早已冲入双方对战最激烈之处,大凡被八卦剑阵光幕扫过者,除却部分电系法术精修高明的外,无不全身肌肉抽搐,陷入短暂或是瞬间麻痹。   与之同时,真武卷上杀伤力最为强大的无我无剑十六柄巨大光剑紧随穿透抽搐麻痹者护体真气,降至重创或是杀死。凭此两招仙剑法术,一时间竟是所向披靡,不遇可反抗之敌。   依歉一时陷入迷茫,早已觉得兰帝容貌像极大姐夫,一别三年如今再见,像的简直如同一人,眼下见着其出入战场冲杀动作和气势,和当初让自己害怕而又好奇的大姐夫哪里还有什么差别?   ‘他一定就是大姐夫!’   “他就是你曾说过极像大小姐夫婿的男子?”依歉那执掌地魔门下刺刃门的刺刃魔主父亲不知何时飞近,注视着冲杀远去的那个身影,语气凝重的问着。   “恩。我总觉得他就是大姐夫。”   “传令下去,七小姐没来之前不得伤他性命。”刺刃魔主说罢了这话,又自飞远了开去,脸色分外凝重。真武仙术如无意外便只有杀死地武的大小姐夫婿拥有,但他的尸体是经过己手的,当时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他物。   如今冒出这么个人,若说是大小姐夫婿的孩子,绝不可能。   老练的刺刃魔主心下不由感觉到阴谋的味道,谨慎下,才下达这么个命令。   仙焰门众人眼见突然杀出来个实力足以乱对方阵脚的高手,心知此刻是唯一转机,当即分出几人强行脱出战圈,算上梅若速催动起传送阵法。余人拼了命的抵抗着增强的压力,无不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转机。   这般形势下,竟让原本几乎不可能的形势改变,防守的仙焰门高手果真支撑到传送阵启动那刻,眼见敌群此刻亦拼起了命,阵法便要发动之际。   梅若急声道:“还有帝!他不是仙焰门得人,不能把它扔下!”   也不知是雷电和狂风呼啸淹没了梅若的声音,还是别的,总之传送阵并没有因为这话暂停下来,一阵冲天白光亮起过后,所有仙焰门人,无论死活受伤与否,同时被白光吞没,消失无踪。   连带梅若的若狂焦急,一并吞没。   丧失了攻击目标,所有攻击法术的亮光纷纷消逝,真气碰撞的声响随之弥散,除却雷电和狂风的呼啸声外,再没有其它动静。   三百多号人散布山头高空悬飞,目光陆续集中在住手的兰帝身上。有嘲笑,有惋惜,有遗憾,有为之抱不平……   但几乎所有人眼神中都藏着一句话:“你拼命就为了这个结果?”   这般大量动用真气激烈交战,让兰帝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仍旧平静的神色,似乎并不为被战友舍弃之事悲愤,就那么两指夹着怪剑,悬飞不动的调整着呼吸。   依歉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应该和能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能沉默。   当一众沉默的人让出一条容人通过的通道时,兰帝并没有试图冲出,那显然不是为自己让的,通道尽头,一个身材高挑,头戴大毡帽的女人飘飞接近。   “七小姐,此战重创仙焰门四长老,废两长老修为,废后辈弟子十七人,杀四人。但让仙焰真尊无伤逃脱。”刺刃魔主第一时间飞近依稀,沉声禀报着战果。   一直注视打量着兰帝的依稀听罢了战果,轻指顶高帽沿些许,目光中透着惊疑。   最后飞近至其面前,轻声开口道:“大姐夫,原来你诈死,竟和大姐一起把小妹也瞒了,真让人伤心。”   这番话让兰帝错愕不已,沉声反问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难道不知我父母已经死去十五年了吗?”   依稀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施展起短距离穿越法术,瞬间移至于人群外围,笑道:“小时候听闻兰长风本就具有依家血统时是不信的,但是现在,如果有人说没有我才会不信。要不然你怎会具备如此严重的自毁心理呢?”   末了,笑容一收,语气转寒冷冷道:“杀了!不要活口。” 第五节 一面之缘   命令落,百千法术亮光闪耀发动。   深悉合击之道的地魔门高手,彼此配合有序的施展起风,雷,水三系法术,或交错,或并行,瞬间笼罩所有空间,绽放起三色强光,汹涌而至。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七姐,他……”依歉正欲借词说情,话未说罢已被依稀打断道:“不过是个使用邪法冒名顶替的无耻之徒,倘若真是大姐夫岂会被区区阵仗难倒?”   从格杀令下达之前起,兰帝便已犹豫着是否催动绝响剑意,凭借其中所带的诸般强大仙法冲出重围。但师傅那告诫提醒的话始终不曾忘记:   “非生死之际不可用,若已拜入忘情门下,则宁死不可用。”   此刻,不得不用。   绝响在意念完整连接催动下释放出一团黑色焰火将执剑者整个笼罩其中,两者真气意识融会为一的同时,兰帝体内是五年苦修储备的真武先天真气,瞬间被黑焰能量吞噬,不及骇然,密不透风的攻击已然扑至。   这瞬间,意识变得无比清晰,攻来的数百股看似为一,实则性质精纯程度仍有这种种差异,尽数了然。肢体充沛的真气让兰帝从未感到过的强大。   生死轮回心决的真正意义,此刻终得以深切体会,敌之死便为己之生。绝响在心法真气的催动下,高速旋转化百,环绕其身体飞舞转动。   每每刃身所及之处,必撞得攻至真气或逆或偏飞开去,受生死轮回心法真气影响,道道真气能量性质骤然变异为正负两极,原本不可能彼此冲撞抵消的情况,因此化为现实。   几乎不分先后的连绵爆响声后,那笼罩球形体范围的数百股真气尽皆弥散。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实力比严重不等的战斗已结束时,七小姐却已抬起脸庞,冷冷注视着光亮散去后,悬飞着的黑人。   “这是什么怪物!”   惊诧声接连响起,却不是因为能在这般多人合击之下保命活着的缘故。   兰帝愕然注视着双手,此刻那双手,双臂,哪里是人色?肌肤尽皆漆黑,血管中真气崔发的隐隐红光,照得手臂更添诡异。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一个全身肌肤漆黑色泽,其中更隐隐透射红光的怪物,如何能不让一众人等为之惊诧愕然?   依稀神色仰起脸,冷冷开口道:“难怪仙焰门将你舍弃,原来只是个妖精!”   第二波联手攻击随之发动,变故下依歉都已随之陷入迷茫,昔日玩伴突然变成妖精,一时间根本不知改如何面对。但他那怪物般的力量,以及此刻展露的非人模样,显然确非常人,内心那丝试图否决的挣扎也就此被粉碎。   依稀的言语,同时让本就愕然惊讶的兰帝内心震动,禁不住反问着自己:‘我是不是真之妖精之后?’   攻击已至,失措下,已不及招架,此刻心情更无战意,下意识催动绝响剑意中融会而懂得运用的虚空飞剑,意识中一瞬的天旋地转之后,已然脱出包围圈几十里之外,慌不择路的一路奔逃。   心神彷徨错乱的兰帝奔出不远,意识中猛然出现那带头女人的探察气息,惊慌之下不及多想,再度施展起虚空飞剑消失原地,只想着有多远逃出多远,之盼着不要碰上任何人。   过往的所有骄傲这一刻尽成耻辱印记。   ‘难怪师傅不许随便动用绝响,难怪说哪怕死去也决不能在天玄门内使用此剑,难怪我天生怪力……我根本不是人!’   也不知这般逃出多远,直到心神逐渐平稳,这才打量起荒野的环境。周遭是葱郁不见尽头的山林,不是曾经修炼时所处过的环境,但同样是深山林群,这种环境八岁起便已能独立生存而不担心饮食。   心神慌乱的兰帝打量着周遭远处的环境后,才注意起近处,随即吃了一惊。周围有人,不止一个,而是七个。但这不是最尴尬的,自己那双脚正踩在一个根不改存在荒野的玉石矮桌上,而桌子上原本放着几碟点心,一壶美酒。   那之站满泥泞的短靴,恰巧踩在一盆清汤里。   兰帝愕然注视着端坐桌前的女子,几乎完美无暇的脸,倘若眸子里透出的不是淡漠,哪怕随便附带点情绪,也便是完美无瑕了。   乌黑发亮的长发梳理一丝不乱,延至额前的精致发饰上镶嵌着一枚闪耀彩光的不知名宝石。身上的几乎没有穿着衣裳,除却遮挡胸口和下身的那丁点之外,仅披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   除却这少女外,周遭五人均用看神经病的神色注视着兰帝。   另外一个悬浮在少女身后的美丽女子,不是人。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那是妖精化身,白皙皮肤下流动的全是能量光泽,背生碟翼,纯黑色无眼白的双眼不存在丝毫生气。一身繁杂而华丽的服饰,雍荣华贵的夸张,红唇如血。   心神慌乱,满心充斥这一股自卑的不敢见人情绪的兰帝,此刻逃也不是,留也不是,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马上缩脚跳下玉石矮桌。   偏偏这行人没有一人开口。   就好像打算一直这么盯着眼前的神经病和怪物。怪物?兰帝念及这词才猛然发觉众人竟无人对自己现在的模样惊诧。   “对不起,打扰各位浴风饮乐。”眼见无人开口,终于决定主动打破沉默,边表示着歉意,边跃落地上。这般说罢,不见任何人回应,正欲折身离开时,那少女终于动作,以肘支桌,单手托着下巴,微偏着脸开口道:“这样就想走了?”   声音轻柔好听,眸子中也同时用了神采,好奇且有趣。   本欲离开的人当即顿住身子,“那……”只一个字便说不出口了,仍旧有些不知所措——一来少女太美,二来造成的破坏明显赔偿不起。   那少女见状又道:“我挺苦恼的,看你一身打扮,把你卖了也赔不起我一碗汤。可是就这么让你走,被你破坏了心情的损失怎么办?”   少女说着,又突然两眼放光着道:“这样吧,你把这壶酒一口气喝完算是赔偿!”见听着一脸愕然不解,少女眉头轻皱催促道:“快喝呀,难道你连酒都不会喝?”   说着已将整个明玉酒壶抛将过去,兰帝一把接稳,尽管心下觉得古怪,却仍旧依言欲为,却在嗅到壶嘴散发出的香气时微微一愣。   尽管道不出其中毒药名称,但却能断然酒中有毒,还不是一般阴狠的毒药,显然是种经过多次炼化后几乎无色无味,放入饮食中更不会影响原味的昂贵毒药。   这不是个有趣的绝美少女,而是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魔女。   兰帝无惧,昂首饮尽壶中美酒,罢了,深吸口气反手将酒壶抛掷回去,冷声道:“冒犯之事就此两清,告辞!”   那少女眼现惊讶之色,继而变成好奇,兴趣。娇笑着道:“不得我许可就想走?”说话同时,双手急杨,十数枚黑色菱形金属片破空袭上,却在及身瞬间被附带卸借力道的绝响尽数弹回,每一枚的飞行速度和力道比之初时更快,更强。   那少女怡然不惧,不退不避反倒疾速迎上,芊芊十指幻化成影,连绵拨动之下,那返飞的十数枚暗器以更快更强劲道再度折返射向兰帝。   ‘生死轮回!’   后者错愕,更措手不及,怎都没有料到竟然会碰上一个同样懂得这心法的对手,这本事不可能的,师傅曾说过这是逝去父亲的独门仙决,除却殉情死去的母亲外再没有第二个人懂得。 第六节 失剑   绝响疾动,连绵叮呤声响后,暗器大多被卸飞了开,剩下的数枚虽然击中,但劲道却不足以破去护体真气,仅仅刺入皮肤,大半仍旧露于体外。   也是兰帝弹返之时未附加多少力道,倘若当时有心杀死那少女,此刻难免不被重伤。   满腹疑惑,却在接触那少女目光的时候,变成惊诧,只因那少女眼神中同样带着惊疑。   “妖精?”那少女很是疑惑的反问,兰帝神色颤,内心那股强烈自卑再度泛滥。   “不是。你不是妖精,不过是个没用的家伙。要不是你受伤的剑给了你力量,你就是个废物。不过嘛,很明显副作用就是把你变成了非人之身。有没本事的话别用这剑的力量跟我比划几招?”   兰帝不为少女的挑衅所动,却惊异反问道:“是它让我变成这般模样?”   那少女收起战斗架势,赤裸的双足并拢,静静离地悬浮站立,傲人的身材曲线一览无遗的展现,让兰帝看的一时失神,热血沸腾。   嫣然轻笑道:“当然是,你用的越多,就越会被它的力量影响,最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妖怪。你连这也不知道?”   兰帝惊疑不定,师傅曾说过这是父亲的佩剑,倘若会如此,又怎会传至自己手上?但念及自己的变化,不由不信,却始终抱着存疑,只因面前这少女刚才的作为实在不像可信之人。   那少女似乎完全看透兰帝的心思,笑道:“你以为我刚才是故意害你?当然不是,我看出你不惧毒物,若非只存试探你心法之心,你以为那三枚暗器会无力破这剑的护体真气?”   “那此刻我还有救么?”   少女点头道:“幸亏遇上我,当然还有救。现在你受害不深,只要脱出剑意不再使用自然无碍。这剑来自邪恶的不祥之地,你实在不该带着,今天是遇上了我,换作其它仙人,一定误以为你是被它控制的妖邪怪物。”   兰帝犹豫,少女的话句句中的,绝响当然是来自邪恶的不祥之地,那是父亲从天地间最邪恶的惩处之地带出来的。   “以后不再用就是,它与我有莫大干系,舍弃实在不能。”   那少女似是思索片刻,笑道:“这样吧。此剑材料非同寻常,就此沦落实在可惜,你将它交给我,只需要做法一百年,便能彻底消除它的邪气,只是本身蕴含的邪恶能量也会因此消散,只怕你不舍得。”   越说,越觉得这少女全身上下散发的圣洁之光非同寻常,莫名的对她所说之话更渐信任,此刻不由自主的道:“谢谢你了。我怎会不舍得,这等将人化妖的邪恶力量留之也是残害生灵,能被消去最好。”   兰帝说着,尝试着割断与绝响的意念连接,片刻后身体逐渐恢复如常,同时那股充沛强大的能量亦跟随着消失不见,仿佛体内的生命被瞬间抽去,那股空虚感几乎让其不舍放弃。   但打量起自身变化,念及少女的话,仍旧毅然将剑递出。   那少女微笑着接过绝响,打量兰帝片刻,微笑道:“果然恢复如常了。”丢掉心里的自卑和包袱的后者同样欣然开口道:“多谢仙子拯救!”   那少女微笑道:“应该的,不必客气。是了,你打算去哪里?让我送你一程吧,否则你这般步行要走到哪年哪月呢?”   兰帝闻言一时不知改如何回答,会堕落城找师傅?又或是直接前往天玄门拜入太上真尊座下?自幼师傅就告诫倘若有一天能离开堕落城就永远别再回去,但此刻突然失踪离去,师傅必定着急担心非常。   一时间,陷入两难。   那少女却已失去等候的耐心,眸子变得冷漠,语气却十分雀跃着道:“魅,送他去北方,诺,一定要穿过那朵像猪的云喔。”   兰帝尚未反应过来,那服饰繁杂华丽的过分的,毫无生气的美丽生翼妖精已然动作,芊芊细手只那么轻轻一动,一股几乎能将寻常人撕碎的强劲气流整个扑至。   而后,整个身躯便被这股强劲气流带的离地飞起,径直抛飞上天空,眼见下方种种快速变小,最后看不见人型时,已然传入云雾,直到力尽,有一股变相的气流垂直朝下压落,带着此刻明白过来的那颗愤怒身心,朝地面急速坠落。   山林中,那少女收回目光道:“看你这混蛋如何得好死,竟敢手执绝响,凭你也佩?”   原本肃立周遭不动不说话的人中有人开口道:“大小姐,这人似非寻常,竟然不惧睡梦之毒,更能在大小姐强大魅惑法术影响下仍旧维持神智。为何不留活口审问一番?”   那少女不以为然道:“不过是绝响给予他这般能力而已,这等蠢材不知从哪里找着这剑,有什么好审的?”   “这剑便是绝响呀,真是不凡。难怪自幼就出现在我梦中,感觉真是亲切。你们谁知道此剑背后来历?”   无人回答,少女不满道:“平日个个自夸见识过人,竟连一柄如此仙器来历都不知晓!”   众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连这把怪剑名字都是因其睡梦中所见而能道出,其它人压根不曾听说过这么一柄仙剑,如何能知道来历?   众人正自沉默,头戴毡帽的依稀悄然而至接话道:“大姐,此剑之名连我也不知晓,天下间也只有你和此剑主人知晓了。”少女见着依稀,露出笑容反问道:“这话怎说?难道跟我过去有什么干系?”   依稀在少女示意下紧挨坐下,轻声着道:“正是如此。正和大姐在惩处之地丧失的记忆有关,这剑的主人原本是纵横惩处之地的第一高手兰道所执,那时候大姐已差点与其婚配。”   那少女闻言惊异莫名,追问道:“竟有此事?那兰道竟能让我甘心下嫁,必非常人。那他人呢?”   依稀神色黯然的道:“还不是那场变故,导致他一身修为尽失,后来丧命惩处之地。而大姐你也是因此之故才能脱逃出来,被我救回,却也因此心灰意懒,施展那等不可思议的法术重生。”   那少女闻言自语着道:“原来如此,难怪见此剑倍感亲切舒心。那害死他的人也都死绝了吧?”   依稀傲然笑道:“那是自然,凭大姐夫无敌神威,那群杂碎岂能活着?只是可惜了大姐夫那般本身,却因为大姐那无耻生父暗算之故未能活命。”   那少女喃喃道:“这般说来,真相记起他的面容和神威,能让我倾心许之的男人到底是怎办模样呢?可惜怎也想不起那时候施展的重生神法……”   一旁的依稀不敢接话,那少女失神想了片刻又突然道:“此行如何?”   “大姐发落。功成垂败,虽重创仙焰门不少高手,却未能达成目的。”   那少女一脸疑惑,复又释然反问道:“因为绝响的缘故吧?”   依稀语气满是赞叹的道:“大姐智慧过人,确实如此。但还是因我去的迟了,才让那人执此剑破坏了计划。”   那少女失神轻笑道:“罢了,怪不得你。只是他的佩剑便已有这般威力,若是他亲自执剑真不知有何等神威……”   这般说罢,失神片刻,又收起笑容脸色转寒道:“哼!外公他们若想我嫁人也不是不行,只要谁能打败手执此剑的我,便算有资格娶我为妻了!如此宽厚的条件倘若都无人做到,凭什么娶我?七妹,你说是吗?”   依稀能说什么?   但众人心下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不愿下嫁地魔门内那几十个精挑细选的候选而已。貌似宽厚的条件,但倘若附上过去那条想要与其一战,便要先战败所属的九魔尊护,那就绝对不宽厚了。   此刻周围的五人便是其中之五,此外还有魔神兽小吃,气仙魅,七小姐依稀,其三弟剑邪。   地魔门内除却那群长辈之外,还有人战得过这九者中随便一个?   依稀应着问道:“大姐,那个胆敢执此剑冒犯的卑鄙之途呢?”   后者一脸玩笑笑容的道:“上天了。” 第七节 患难之交   却说从天空坠落的兰帝,高速气流摩擦下,衣裳头发同时着火,如同一颗坠落地面的流星般,狠狠轰落地面。地面当即发生剧烈爆炸震动,强大的冲击力当即将全无真气护体的兰帝震晕过去。   这异像惊动附近的小村庄,好奇者成群结队朝那流行坠落之地围拢靠近。白日坠星,必是仙人下凡。抱着这种心态,尽管在大土坑周遭围拢的人数不少,却没有人敢接近察探。   倘若真是仙人下凡,迟早必会现身,贸然接近倘若亵渎了仙人,如何得了?   无人知晓土坑内五脏移位,经脉断伤的身躯此刻多么需要外来的救治。   正此之际,只见远处山坡缓缓现出一个身影,着一身素色粗布道袍,长发束于脑后,腰配一柄凡铁长剑,一手握着酒壶,猛灌一气后,放声高歌。   “很久以前,我拔剑问天,爱恨情仇如何了。很久依歉,我按剑问地,不舍眷恋为何埋地上……”那神色默然的男人这般行近些时,似乎察觉此地的异样。   停下歌声,纵身飞跃过外围村民,跳入土坑内,略作察探便一把将兰帝背负背上,转而朝周遭人群喝问道:“谁是大夫?”   一众愣呆的村民默然无语,那男人提高音调二度喝问之下,才有人议论纷纷的推出个老头。那老头摇头晃脑的切脉察色半晌后高声道:“果然是仙人下凡,这等重伤仍旧心脉不断,向来凡俗药物也难奏效,以其仙人之体,无需药治稍待时日自能无碍……”   那男人一脸不耐烦着道:“配药!”说罢从怀里找寻半天才掏出些许碎银,那老头勃然大怒道:“你这年轻人知道什么?凡俗之物之会污染仙体……”   老头话未说罢,脖子上已被架上柄剑,见周遭同伴无人敢说话,当即软了语气道:“你这般亵渎作为,待大仙转醒必然责备!”   最后,在一群村民的簇拥下,那男人负着重伤的兰帝,进入数里外的小村庄。然而,让人意外的却是,尽管那老头被逼迫之下使用了十数种内服外敷的疗伤药物,却始终不见效果。   那叫雷的男人不知原由,呵斥了那老头技艺不精之后,整备了些干粮酒水,便又如同来时那般,负着重伤昏迷的兰帝离开了村庄。   村庄有马,有车,然而那男人却买不起,亦不愿抢。   如此穿梭于山林至第七日,兰帝终于从昏迷转醒,身体内外的伤势凭着自然愈合竟然也已恢复两三成,这变化是在让雷惊诧不已,这种伤势即使真是仙人之体无外在救治也绝难活命,更别说是好的如此之快。   夜深时分,除却远远偶能听到的狼嚎声,便只有不是清风吹拂过大树发出的沙沙声响。火堆前的雷微杨手中酒壶,语气低沉的开口道:“喝酒吗?”   “谢谢。不好此道。”清醒过来的兰帝忍痛支撑着坐起,环视打量周遭半晌,又道:“大恩不言谢。”   雷晒然笑笑,自顾灌了一大口酒后又道:“打算去哪里?我此行打算前往天玄门。”   同样的问题,兰帝却已不再犹豫,当即答道:“本也正打算前往天玄门拜师,不知从这里过去需时多久?”   雷耸肩笑道:“看来你过去极少在外走动啊。这里过去还早的很,而天玄门挑选徒弟得到明年六月,沿途出发边寻些赚钱买卖,不出意外能提前一个月到达。”   雷说着递上些许干粮,后者见状推辞道:“不必。自幼习惯主以清水饱肚。”   前者闻言微笑反问道:“这般注重饮食不愿被五谷杂粮破坏体质,仙人之后吧?”竟是见识不凡,兰帝略为愕然,旋即点头承认。   “目的一样,如果你没别的事情同行如何?不知你打算拜入哪个宗门?”   “忘情门。”   雷闻言大笑不止道:“你我还真是投缘,日后该便是师兄弟了。”   半晌,笑罢又道:“我叫雷,你呢?”   “兰帝。”   两人这般交谈一阵后,各自睡去。却均没有提及问起彼此的过去。次日天色放亮时,两人双双转醒,雷的气色比之晚上时好上许多,大概是酒气退去之故。   目光变得有神,语气很是认真郑重的道:“兰帝,如果你不怕麻烦,我们就同行吧。但却必须告诉你,我有个仇人,一直没有放弃对我的追杀,此行至天玄门所属范围仍有些路程,难免再遭追杀。”   “无妨。”   雷闻此答案,开怀大笑。   “你我算得是患难之交了,我也是落魄无亲时,看你大概也差不多。向来日后极可能还是同门师兄弟,如不嫌弃干脆就地结拜如何?”   雷的提议让兰帝心动,真正与之接触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却已感受到其于堕落城那些一起长大的玩伴差别,那些人倘若自己正遭大难,绝对不会坦然告知同伴,以此利用旁人一起面对,以谋自身安然的几率。   “你既看得起我,我又凭什么嫌弃你?雷兄!”   两人当即就地简单拜天,结为异性兄弟。一路上言谈也因此亲近了许多,从雷口中得知其最近数月因仇人追杀之故,奔逃落难至此,全靠当猎人赚钱过活。   因仇人在地魔门势力庞大,一来难以容身,二来报仇无望。左右思量后才决定拜入天玄门下学习仙法,以求他日手刃仇人为死去的亲友报仇雪恨。   如此数日后,备的干粮也快吃尽,亦快囊空。两人穿过密林,朝着最近的无望镇赶去,若要接些生意赚钱,只有稍大些的镇上才容易。   通过雷的讲述,兰帝终于知道大多是些什么活计。位处山野之地,不时会有些成精的妖,其中大多性子凶残,影响城镇居民安危严重的或是影响来往行商通道的,都会成为有价悬赏。   此外也有些抢掠的盗贼,大多是人数不多的团伙。但最赚钱的生意却是抓捕一些成精的无害妖精,许多人收集,有的是驯养作用,用的是为其真气丹,或是别的,由于罕见需求又高的缘故,价钱非常可观。   “可惜而这里不是主要信奉天玄门的范围,天玄门下弟子少有人敢冒着被处罚的风险捕捉无害妖精,即使有也不敢明目张胆,相对而言竞争少了太多。”   雷边说边自痛饮,语气满是可惜,显然那类活计收入极为可观。   兰帝却诧异问道:“难道说,还有些地方的人信奉地魔门?”   雷一脸好笑的正待接话,一个阴阳难辨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汹涌滚至道:“本门所行之道方属真正天道,除却那些愚昧被天玄门人愚弄之众,谁不信奉?”   闻此声,雷色变。 第八节 为忘情故   兰帝顺声望去,大道远处一个模样难辩性别,被黑色大斗篷覆盖全身,头顶暗红色高帽,装束怪异无比的人身影几番闪没已然接近。   月光洒落在此人身上,与其修炼功法相呼应下产生一圈朦胧银光,原本美好的寂夜中隐隐四处响起惨厉似人似鬼的号叫声,气流亦变得阴冷许多。   “鬼邪!她已被你从我怀里抢走,如今已嫁你为妻,你却仍旧三番四次派人杀我亲友,追杀至此,到底为什么?你莫要忘记,若非念及你我昔日交情,原本我能轻易取你性命!”   雷的声音从初时的悲伤变做质问,怒喝。   鬼邪闻言发出嘎嘎怪笑,声音难听之极。雷冷笑道:“在我面前还玩弄这套唬人玩意!”后者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我是故弄玄虚?嘎嘎……如今我已修成万鬼决,否则怎敢独身前来寻你?”   雷讥笑道:“凭你在鬼邪门备受父母冷落的地位凭什么修炼万鬼决?你所以只身前来,不过是因为前些日子你可靠的心腹不是被我打死,就是修为尽失。只是我真想不通,你要的都已经得到,为什么杀我亲友不说,还对我穷追猛打?”   鬼邪嘎嘎怪笑道:“你觉得我不念旧情?我还觉得你卑鄙无耻!当初不是为你们这群杂碎之故,岂会跟父主叔父他们闹的不可开交,让我那没用的弟弟得以被器重!   想当初被你们一群卑鄙无耻之辈误导竟为那诸般虚情假意放弃家门,你!过去我怎样对你?你却连我唯一倾心的女人也抢,表里不一,明着说是替我博取她欢心,背下却把她弄上床!如今万鬼决已成,怎容你这个无耻玷污我妻子清白的杂碎活在世上?”   雷冷笑道:“好!鬼邪,你不愧是鬼门少主,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一如你父!兰帝,你勿插手,你敢独自来,我便敢独自战,今日先杀了你,日后再灭你鬼门上下!”   兰帝闻言也不做坚持,这种事情关系双方仇恨,更关系双方自尊,倘若有人助拳,便是赢了也无法挽救那颗受伤的自尊心,对于雷而言,必会影响日后正统仙法的修为进展。   当即摊手示意作壁上观,翻身落在不远处的小坡地上,打量起交战的两人。   两人的功法比之当日于仙焰门战斗那批差异颇大,明显修炼的是纯粹邪功,催动体内真气之际,释放的阴煞之气极重,真气性质杂乱,虽从个人角度而言异常强大,然而却丧失对天地自然能量的结合调用。   一旦动用威力稍强些的法术,真气必定大幅度衰弱,不消多久便会后继无力任人宰割。这向来是主要靠吸取他人活鬼妖能量提升自我实力邪功最根本缺陷。   真气质性越复杂凌乱,可引用的天地真气能力就越弱,达到一定程度后,彻底无法于天地真气相结合。眼下的两人,就是这种情形。   蓄势至今,两人均没有动作,各自冷静镇定的注视着对手,观战的兰帝当即明白邪功高手的战法,自知能力上的缺陷,轻易不攻,攻则必然以雷霆之势在短时间内打倒对手分出胜负。   最终先行出手的却是鬼邪,凭借功法特殊能力,储蓄吸收周遭鬼灵残留邪气半晌,判断自身可凝聚真气已达极限,随着口唇快速颤动,一股低沉怪音响起的同时,周遭万千个密密麻麻被绿色幽火包裹的骷髅头颅,四面八方的朝雷扑上。   “让你见识本少主的万鬼吞噬!”鬼邪张狂放话,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袖中一柄邪气极重的黑剑缓缓前飞,似在其意念锁定下,伺机等待着最佳攻击时机。   被骷髅头颅和鬼火围攻的雷,初时看似尚能硬抗抵挡,不片刻后便已整个被淹没其中,从其中剧烈而无规律的真气波动反应推测,似是已然险入被动挣扎局面,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眼见战斗要陷入一时僵持阶段,鬼邪猛然大喝一声道:“着!”身前那把剑尖不断调整方向的黑刃,当即化影急飞入骷髅头颅堆中,几乎同时,雷的佩剑却也化光飞出,瞬间穿透鬼邪左边大腿根部,带起血花朵朵。   原本万千骷髅鬼火组成的诡异氛围,瞬间消失,场中决战两人,双双中剑,且伤处均相同。一旁的兰帝心下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人均知悉对方真气丹收容部位,蓄势等待算计半晌,为的就是如此。   鬼邪哈哈大笑道:“卑鄙无耻的杂碎,如今你修为尽废,看我二十年后如何收拾你!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的算计吗?   万鬼决本就因我过去真气性质大失威力,能有破你修为的机会,舍弃原本一身影响日后发展的真气,当然值得。我堂堂鬼邪门少主,日后你如何是我对手?蠢材!”   鬼邪说罢,怕似担心兰帝出手,当即使用早已备好的传送符,原地消失离去。   迎着兰帝关问的目光,雷手法熟练的处理着身体伤势,同时冷笑道:“他那点心眼哪里瞒得过我,刚才那破绽根本就是故意露出的,否则凭他如今的实力战况脱久了我难有胜算。若非他心怯惧怕,今日他必然能完胜离去。”   兰帝闻言反问道:“你反正拜入天玄门迟早都要废去修为,将本来的败局拼成两败俱伤,已是大胜了,对吗?”   雷不屑冷笑道:“我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好过。只要我活着,他就永远觉得没有真正拥有她的心,再没有把握收拾他前,他不会再有机会杀我,这就是最好的报复。”   兰帝环视周遭半晌,沉声道:“离开此地吧,毕竟仍属地魔门势力范围,倘若他再寻些帮手前来,可就不妙了。”   雷晒然笑道:“他过去作的荒唐事太多,不可能这般短时间真让家门对其放心交与大任。此刻修为尽废,绝不敢向其兄弟求助借人,不必担心。仍旧去城镇寻些押送护卫活计再行出发吧。”   见其胆色如此过人,自信这般充分,当即不再多说,一口答应。 第九节 非托   一路急赶,接连路过十数个城镇,却都没能碰上随手可接的任务。如此一直行至接近脱离信奉地魔门区域的中立大城时,情况才终于有了改善。   古朴砖石堆砌的城墙高楼,在稀淡雾气弥漫笼罩下,颇有几分神秘之气。   雷见一旁的兰帝对中立城兴趣颇为浓厚,介绍道:“此地三千年前只是座小镇,常年夹杂于天玄门和地魔门的争斗。后来出了个姓中名立的天才,幸得天玄大帝传授仙法,师成后放弃极可能成为继任大帝的机会重返故乡广授门徒。   凭借一身高明过人的修为,不多久便声名远播。随着弟子与日俱增和成长,逐渐发展为大城,后又机缘巧合之下于当日的魔尊结缘,也是地魔门历史上极少数因情迷失的事迹之一,那之后由于中立与两方面的深厚关系,此地逐渐成为两方均避免骚扰之地。”   兰帝闻言不由赞叹道:“真是一段让人向往的传奇。”   雷同意附和道:“这种拥有实力而真正作出实事的仙人本来就不多,即使他已逝世两千多年,仍旧没有人会忘记。他和其妻归土前所设的迷雾天阵至今尚无人能破去,否则百多年前那场距离此地不远的史上第一战哪里会不殃及池鱼?”   价值思想观念几乎空白的兰帝闻此言心下不由一动,自幼在堕落城长大,看到太多悲伤和绝望,了解太多人性自私欲望作出的邪恶。然一来是师傅的教导,二来则是始终无法认同的排斥感所致,一直不能认可生命便是那般。   但具体该是怎样,却又全无头绪。过去偶尔听及师傅讲述的部分故事时总会生出些莫名情绪,尽管那些为当时所不理解的道义而奋不顾身的行径无法通过身旁的环境理解,但一直就觉得,是有道理的。   如今想起梅若当日的话,不停修炼到底为了什么时,突然心有所动,应该作一些真正的事,不是那些仗自身修为而只顾让自身拥有更多的自私之行,而是类似于中立真尊这种对许许多多人均有益处的大事。   具体改做些什么,兰帝仍旧不能建立起目标,但心底下却觉得,如果没有制造悲剧的因,也就不会有堕落城这种地方存在,不会有素未谋面的父母双亡,不会有师傅长年不得挽回的悲伤,不会……   “雷,如果日后你仙法修为有成,报得大仇之后有何打算?”   兰帝反常的询问让雷微愣,随即哑然失笑道:“不曾想过。但是我故乡可非昔日中立城那般民众不得温饱安逸之地,你莫不是想如中立般吧?”   “那倒不是,只是突然觉得该有一个目标,如果修炼仙法只为自己,那跟很多人没有多少不同。”   雷笑着手指周遭来往人群开口道:“你想太多了。看看这些人,其中有几个不曾修炼过仙法邪术?过去或高或低的都有目标,这些人现在在干什么?   讨生活,无论是在战斗中被废修为的还是初出茅庐斗志昂扬的,都在如我们般为了生活着活计。什么雄心壮志早都忘了,天下人何其多,像中立真尊那种人能有几个。即使修为高明如他,若非天玄大帝和幸得魔尊倾心之故,你以为他真能守护中立城至死吗?”   雷语重心长的说了半晌,最后叹气着道:“兄弟,不是我打击你。这种虚妄念头想想也就罢了,天下能人何其多?一己之力再强大也无法逆势而为,如无特殊机缘多少胸怀大志的天才也落不到中立真尊的下场,更别说是其它更远大理想了。即使强如被尊为古往今来第一魔的剑帝,最后也只能闹个魂飞魄散的结局而已。”   雷这般说罢,一把拽着兰帝朝委托所挤进,淡淡道:“眼下我们该想的是能否接着活计。”   尽管心下不以为然,却还是不再多言随之进去。兰帝并不存在生存压力,维系生命只需清水即可,亦无非需金钱不可的需求,但雷有。   中立城的委托所实为各地之首,此处更是中立城中建立千年声誉信誉俱为第一的中立委托,其大厅占地面积尽管大若广场,却也人满为患。   许多不方便的托主会大老远的交付与此,很多天玄和地魔旗下的弟子不方便受理的活计也都会赶赴这里受理。只有在这里,那些违背门规或是可能得罪不能得罪之人的活计,才能较安全的完成。   不过这些跟两人并无干系,挤入大厅不多久功夫,已有为数五人的团队主动找上两人。为首的一名男子压低声音开口道:“朋友,奔波,有兴趣吗?”   雷当即点头答应,而后便拽着如坠云雾的兰帝随着那行人又挤出委托所,寻了个饭馆内的厢间坐落。   从双方谈话中,才逐渐明白所谓的奔波委托是怎么一回事。这伙人同属天玄门弟子,但迫于生计却不得不接下一笔捕猎无害妖精的任务,这类任务报酬向来极高。但危险同样不小,此地距离交付之地远达数百里,途中难免遭遇其它意图抢夺的人。   但对于他们而言,最担心的仍旧是被人察觉告发,堂堂两百年修为的妖精内丹,一众人哪有本事能收藏身上而不被人察觉?   因此作这类伙计的人,在返回途中必定会寻找一些不相干的人负责携带,路上住食均由他们承担,事成之后更给予不错报酬。遭遇到其它心怀不轨的抢夺者,也是由他们暗地里解决处理,倘若最后不敌,那么即使东西失了,报酬仍旧支付也不会迁怒携带者。   是一类非常好办的活计,雷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多久双方已然协定好价格,报酬为八十两银子。这恰好比雷预计的到达天玄城后住上几个不愁的生活费用略多些许,当然,是住最差的房子,吃最便宜饭馆的酒肉。   这行人还是颇小气的,这价格据雷说算是偏低的了,但那行人答应已是勉强。   价格谈成后,那为首不愿告知两人姓名自称叫阿一的男子便郑重其事的将一个被法术封印的珠子交与了雷。而后消失在街道茫茫人海中,实际上却是在暗处以法术锁定两人位置,远远吊着随行。   即使不甚懂行,但兰帝也清楚此珠价值少说也有几十锭金子,如此价格就让雷接下生意,是在不太符合其性子。   对此疑问,雷报以神秘微笑,轻声道:“兄弟,别忘记我可是自幼成长于地魔门,日后你就明白为什么了。” 第十节 双杀之计   离开中立城近三百里,路上数次歇脚,其中饮食却都上佳,不由让兰帝为那行人有了不同看法,虽然在报酬上十分小气,但在这方面却很照顾。   但凡入夜时,精力旺盛的雷总会介绍着各地情形。   这夜,无月,天地一片漆黑,不大的村镇寂静无声。   客栈房里的雷冷笑道:“帝,此镇二十里外就是逍遥门。你大概不曾听书过,此门门主逍遥仙子据说有通天之能,逍遥派不是唯一不属正邪两道且具备强大实力的中立派别。立派至今已有五百年。今夜别睡太久,稍微休息养足体力后就随我朝那急奔。”   兰帝闻言顿时会意,雷处心积虑的算计,今夜就要实行了。思索着道:“一路上你假练剑之故毁树便是通知昔日同伴来收拾阿一他们?”   雷大笑,复又道:“说对了一半。那只是告诉那些我希望他们来的人,我会作内应,告诉他们出手的时机而已。此刻第一批人已经傻的开始动手,稍后我们奔逃时,他们必然追赶,那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兰帝闻言思量片刻,最后将疑问落至逍遥门上,倘若没有最后的筹码,那批追踪的人极可能杀死两人而不给与任何报酬,雷绝不会作如此没有把握的事情。   雷看出他的疑惑,笑笑道:“不错,关键就在逍遥门。他们因我们没有修为且身体强壮能连续赶路才挑上,但我修为虽失,眼力仍在。阿一一干人本事十分不俗,一伙人仙法各有作用,合起来发挥的战斗力十分强大。所以才骗第一群傻瓜送死消耗他们真气,否则猛虎那伙人胜算太低。   阿一他们一伙人除非有传送法符,否则必然无一能活,只是猛虎拿伙人至少还有活下来的。凭我们带着这种东西绝对活不久,但是却能直接卖给逍遥门。逍遥仙子向来讲道义,货主死了,我们就变成物主,到时候必然会派手下替我们解决后顾之忧。”   兰帝心下颇是不快,全没料到雷竟然怀着这般狠毒心思,虽不反感,却多少生出些排斥情绪,不由让之想起过去堕落城里的人。   雷见状心下了然,语重心长的道:“兄弟,你可曾注意过阿一他们一伙人的行头?”   经此提醒,兰帝顿时明白过来,沉声反问道:“他们根本就是长期作这类伙计的?”   雷点头笑道:“不错。所以他们法宝不少且均非凡品。事后有三成可能杀人灭口,九成可能把我们变成说不出他们秘密的废人!之所以给价如此,就是为测试我们是否真属窘迫愚钝之人,好吃好住是为让我们每天更尽力的赶路。明白了吗?”   雷说罢了又道:“兄弟我虽非善类,但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若不是谈价时察觉这些,必然抬高五十两,足够你我入门前使用也就行了。但当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行此计策,干脆独吞此物,他们不仁哪里怪得我不义?毕竟日后要拜入天玄门,如非得已我又怎愿意再作这种狠毒事情他日落人话柄。”   兰帝心下暗叹,责备自己初时因为阿一等人为天玄门人而放松警惕,忽略许多该注意的细节。   “那逍遥仙子当真肯替我们解决猛虎?”   雷自信之极的道:“当然!几百年来谁不知道逍遥仙子的为人?正义感极强,无论谁跟他们作生意,不管大小都会替对方解决后顾之忧。当然,在价钱上也相对吃亏点,但愿买愿卖并无强迫,谁也说不得他们什么。”   兰帝奇道:“逍遥门竟这般厉害?如此这般长年以来不知得罪多少正邪中人。”   雷笑道:“你没听说逍遥仙子这名字不奇怪,但一定听过金银山吧?天地第一富金银山就是逍遥仙子的别号,昔年剑帝尚在之时,唯一让其视为平起平坐的人便是她,你可以想象她的本事。一个这样的人,过去正邪门派高手俱在都奈何不得,何况如今?”   兰帝又问“这么说来,她当初理当出手阻止剑帝的疯狂行径,难道竟如太上真尊般从那一战活了下来?”   雷耸肩无奈道:“事实上那一战她根本没有出手。尽管事先因为剑帝疯狂行为与之决裂,但在那一战,从头至尾都不曾出手过。这本来就是不解之谜,虽然猜测传言纷纷,但真实理由除了她自己恐怕没人知道了。”   兰帝闻言感叹道:“难怪无人能奈何她了,如今昔日数百年以上修为的高人尽去,放眼天下除却太上真尊谁能跟她一战。”   雷闻言打断道:“漏了一人,昔日被推崇为地魔门史上最强的魔尊。”   兰帝诧异道:“多少年都没有她的消息,难道你不认为她早在剑帝出手前被其害死了吗?”   雷哑然失笑道:“你会这么想不奇怪,但这绝不可能。不说剑帝是否真能杀得她,昔年天地间只有一个人能违逆剑帝所行所决,那便是她。倘若当初她出面阻止,剑帝哪怕坚持不改变决定,自杀了结也绝不会对她出手。   地魔门内大派嫡系大多都知道这点,我也是曾经听鬼邪说起。所以她绝对没死,仅仅是不知所踪而已。否则你以为当初战后,太上真尊何以不敢夹借余势一举将地魔门连根拔起?”   雷说着笑笑又道:“说道这里,不得不提另一个与你同姓之人兰长风。当初战后,一直不为人知潜修的兰长风修为已接近其师太上真尊,原本不消多久便能大成,集天玄门消灭地魔门的期望于一身的他却不知何故,突然与其师决裂,退隐山林,再不过问世事。那之后太上真尊也抛下忘情门,直至十五年前才又归返。”   两人一番闲聊,不觉时光已过,雷叹气道:“说着说着竟忘记歇息,我该还能支撑,你可还好?”   得后者肯定后又道:“唉,若非逍遥门数百年不曾出过一个修为极过人的弟子,我又何必不远千里往太玄门跑。”着衣准备出发的兰帝闻言不解问道:“逍遥门难道没有高人?”   雷系紧佩剑回答道:“不少,但是能跟逍遥仙子这种程度企及的出生逍遥门下弟子却一个都没有。或许是逍遥仙子不懂的教徒弟,又或者是她私藏本事了。反正不适合我们。”   说罢了这话,他便推开窗门,观察打量周遭半晌,直到不远处的一所客栈突然发生混乱,绽放起诸色法术亮光时,才一声招呼,带头跃出奔逃。